(9月13日,湖南安防门业大市场内一家店铺的女员工进行开锁实验。几秒钟后,锁住的防盗门居然顺利打开了。图/记者傅天明)
9月20日,家住侯家塘附近的颜先生将自家的防盗门轻轻关上,掏出一张普通塑料卡,然后从防盗门钥匙孔边上的缝隙中插入,几秒钟后,防盗门应声而开。在旁人惊异的眼神中,他一脸无奈。小区75户人家都装了这种内开式防盗门,用这张塑料卡都能打开,“这还有保障吗?”
为验证自己的说法,颜先生带着记者楼上楼下地跑,结果与他演示的一样。
看似牢靠安全的“防盗门”何以轻易被突破防线?
经过近十天的调查,记者发现防盗技术和开锁技术博弈背后却是一个混乱的门业市常利益链驱使之下,防盗门的“心脏”——锁,变得脆弱无比。
坚固的门、脆弱的锁
入门盗窃案件的频发引发广泛关注。湖南某媒体记者曾在长沙市某小区做了一次试验,一个自称能开锁的资深人士仅用一张卡片,就顺利开启1200多张门。
看似牢靠安全的“防盗门”何以轻易被突破防线?安防专家的解释为“防盗门的软肋多在于锁”。而坚固的门、脆弱的锁,在当下的门业市场已是常见现象。
一种较为严重的乱象是某些不良商家偷换概念、假冒防盗门进行销售。
大多数市民在买“防盗门”时往往只注意门的外观、钢板,却忽视了防盗门的“心脏”——锁具,而绝大部分经销商在推销商品时也故意“忽略”锁具,只是一味强调门的钢板怎样厚重,价格如何优惠。可如果锁具不过关,顾客买回家的只能是一扇徒有其表却不防盗的门。
湖南省商品质量监督检验所副所长郭海燕介绍,市场销售的门有普通的金属入户门和安全防盗门。一些商家对消费者号称的“防盗门”,实际上只是普通的金属入户门。后者,国家对于门的材料、尺寸、结构强度等都有着强制性规定;而对门上防盗关键的锁具,同样有着严格的要求。商家以次充好的那些“防盗门”,其门页和锁具因为成本限定,都不可能达到国家要求。
在长沙市公安局注册,并享有开锁营业资质的长沙李文锁店维修部张元红称,一些防盗门经销商在给客户介绍时总是宣传门锁的锁点多,具有防钻、防撬功能,谁都打不开等等。事实上,这些商家是在混淆锁点和锁芯的概念,锁点是门体和墙体连为一体的点,具有防撬功能,而锁芯才是防盗锁的核心,所有的防盗锁都只有一个锁芯,只要锁芯一开,所有的锁点就都开了。
行内人士向记者透露,近年来地产开发的旺盛带动了门业的销售。每年湖南市场卖出近百万张门。其中,绝大部分使用的是机械锁具。众多小区中安置的“防盗门”,开发商常常会拿出有A、B钥匙的锁以示安全。
这类锁,众人熟知的方法是“锁是B级锁,装修时工人们用来开门的是A钥匙,装修结束后,业主只要将B钥匙插入锁孔中,A钥匙就报废了”。
湖南安全技术防范协会原副会长庄永栋指出,这类锁中的相当部分根本不是达到国家标准的B级锁,甚至连A级锁的要求都不够格!理由是,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安全行业标准》中“机械防盗锁”的规定,A级锁为普通防护级别,B级锁则是高防护级别的机械防盗锁。
B级锁的基本要求是:“锁芯不应为单排弹子结构。可以是多排弹子结构、磁弹子结构、叶片结构、杠杆结构或单排复合结构。”换言之,钥匙不能是单排弹子钥匙。
可实际上,大部分的所谓“AB钥匙”防盗锁都是违反国家规定的单排弹子锁!防盗性能可想而知。
锁的“软肋”
按照国家标准要求,A级防盗锁“防技术开启”的时间为1分钟、防破坏性开启不少于15分钟。而市场上很多的门锁被打开的时间远远达不到这个标准。
9月13日,湖南安防门业大市常一家店铺的女员工进行开锁实验。几秒钟后,锁住的防盗门居然顺利打开了。该员工介绍,她才来店铺两个月,学会开锁的方法后,基本上10秒钟就能打开一扇门。
长沙市雨花区曾研究过防盗锁技术的王先生告知,从专业的角度来讲,最不具备防盗功能的是早些年普遍使用的普通弹子锁,其锁构造简单,很容易被卸掉弹子而开锁。而防盗门使用最多的则是十字锁,虽然这种锁里有四排弹子,但这种锁仍属于普通防护级别的A级弹子锁,级别并不高,经常成为窃贼开锁的目标。
9月13日、15日、16日,记者走访了长沙市内的湖南安防门业大市尝马王堆防盗门市场,发现许多销售商拿A级锁冒充B级锁;一些销售商把有两套钥匙的说成“AB”级锁;被问及锁具安全级别时,常给出似是而非的回答。其中,不少店主自称店面防盗门为B级,而使用的却是单排弹子钥匙。
湖南安防门业大市场的一个店主说,目前市面上销售的防盗门所配备的锁具都已升级为B级,而消费者以前购买的A级防盗门锁可更换B级锁,但这需要交一定的费用。但实际上,很多防盗门店内都在出售A级防盗门,这种防盗门比其他的防盗门显然价格要低。
长沙李文锁店维修部张元红说,长沙现在至少还有7成人在使用A级防盗门。
不了解防盗门知识的老百姓,买回去的很可能就是一张防技术开启时间仅一分钟的“合格”防盗门,而在开锁人士手里只需要几秒钟就应声而开,甚至比使用钥匙还要快。依照国家标准,这种配备了A级锁的防盗门又的确是合格产品,职能部门无法查处。
利益链条
一位在防盗门市场闯荡了多年的经销商张兆群(化名)指出,部分防盗门厂家从经济利益角度出发,不愿加大资金投入和积极研发高防护级别的B级锁和更高级别的超B级锁,而是模糊普通几种锁的界限“以保持他们生产的利润最大化”。
据了解,防盗门在上世纪90年代开始大规模生产,但基本属于“门锁分家”。也就是说,很多防盗门厂“产门不产锁”,为降低成本,采购价格低廉的锁具。而锁厂一般为了能保住业务的正常运营,只能不断地减少锁具的成本。在这种情况下,锁的技术含量和成本逐渐下降,甚至偷工减料的情况也不少见。防盗门的锁具越来越简单,单排弹子的锁具被淘汰,四排弹子的锁具嫌太贵,直至配备的是单排弹子锁。
张兆群指出,对消费者坑害最大的还是门业销售商与房产商的勾结上。
按照国家标准生产的防盗门,制作成本较高,而消费者对防盗门的价格承受力有限,门业销售商在实际销售中利润较少。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经销防盗门的商家就将目光转向了房产工程。
他举例说,商品房安装的防盗安全门,一般由开发商通过招标议标的方式批量订做。部分房地产开发商以次充好,低成本购进的门以高价计入商品房成本中牟利。
依此类推,作为供应商的门业商为了大批量的业务,只有偷工减料降低成本。防盗门厂商在“产门不产锁”的情况下,对前来招标的锁厂,会看价行事,为了成本考虑,一些防盗门商把价格压得很低,“这种利益无底线的追逐导致招标的混乱”。
招标成为一种“认价”现象——“便宜者”胜出。“买门的不是用门人”,受损的最后只能是购买商品房的消费者。
那么,防盗门生产厂家为何不及时将锁具升级?张兆群透露,这中间仍然是一个利益问题。将A级防盗锁升级到B级乃至超B级锁,厂家除了必须具备科技创新力量外,还要投入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很多厂家耗不起,致使我国有能力生产B级和超B级防盗锁并投放市场的企业少之又少。
一个引人关注的问题是,门业市场上曾发生过“劣品驱逐良品”的事例。某名牌防盗门厂商最早生产出B级和超B级锁,结果遭到同行的群起攻击。5年之后,不得不再次转向A级锁。
(钥匙也可鉴别锁的好坏。)
[解决“矛与盾”难题]
行业技术新标准正在议定
湖南安全技术防范协会原副会长庄永栋认为,防盗和开锁的“盾与矛”难题从另一个侧面验证了行业技术性标准滞后的问题。
他说,防盗门从上世纪90年代初期开始形成规模生产,根据我国公安部门的有关标准,A级防盗门锁为最低防护级别的锁具,B级(超B级)为高级(最高级)防护级别,公安部在制定门锁防技术开启标准时,A级防盗门锁具防技术开启时间只要不低于一分钟即为合格。
这一过低的门槛在某种意义上造成了目前防盗门市场的混乱。由于防盗门厂家追求的是成本最低、利润最大,最低防护级别的A级锁具被普遍使用在防盗门上成为必然。
就当时而言,A级防盗门还基本能起到安全防护作用。但到了2000年前后,各种技术性开锁和特制的开锁工具大量流入市场,彻底改变了这一局面,对原来就不很“结实”的A级防盗门造成巨大的威胁。不少品牌防盗门在窃贼的技术性开锁面前,没有留下任何被破坏的痕迹就被开启了。
部分防盗门厂家面对这一突变,从经济利益角度出发,并没有加大资金投入积极研发高防护级别的B级锁以及更高级别的超B级锁,而是采取欺瞒哄骗消费者的手段,极力捂着盖着事实,淡化各种防护级别锁之间的界限,以保持其生产的利润最大化。
据悉,防盗门锁的问题已引起国家有关管理部门的重视。
湖南省商品质量监督检验所副所长郭海燕认为,因为锁和门的产品处于脱节状态,防盗门偷梁换柱、模糊概念的行为因而凸显出来。国家相关部门已对防盗门的标准落后问题高度重视,正在议定新标准。